风月无门

【湛澄】月被云防:第四十一章·人间有月非属我

有回忆杀……本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orz。

非典型重生梗,观音庙后小江借尸还魂,具体预警看第一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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净菩禅师话音一落,四下骤然寂然。


蓝湛指甲掐入掌心,削薄且淡的唇抿成一条线,那双淡色眼瞳紧紧盯着净菩,有瞬杀意似浪潮涌起,又瞬息止下,他敛了眸子,眼睫投落一圈阴影,叫人再窥不得那双淡如琉璃的眸子里究竟有几分意绪。


可那一瞬的杀意,是对着净菩的。


旁人未曾察觉,站在蓝湛身旁的江澄却是将此窥得清清楚楚,他的视线移向净菩,净菩只捻动着佛珠,那珠子在手上缠了一圈,一颗颗捻着滚动。他仿佛对蓝湛的杀意感而不觉,仍旧维持着温和面目。


气氛有时凝滞。


云如鹤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
含光君喜欢的人……若说是夷陵老祖,可二人已然交集无多,若说是三毒圣手,江宗主却早已仙逝四年之久。他的目光几经转动,一时有些游离,乍看着江澄,又看看蓝忘机。


像是明白了什么,他却不太敢置信。虽然说已有借尸还魂的例子,可夷陵老祖到底是修习鬼道者,而江宗主,正统仙门灵术,如何能是借尸还魂者?


半晌,蓝湛轻轻开口,道:“我不会让他有事。”


话语虽轻,却又尤其坚定。


净菩含笑,他本一张笑面,端得温润慈悲,双目蕴极禅意,轻轻开口,有些轻快地道:“那你便能放下这天下苍生?”


蓝湛静且默,却再难发一言。


蓝氏祖训有一言之,是为大义者,当以苍生先。


修习灵术,是为救人,渡人。以天下苍生,为修士己任。


苍生为己任……便这五个字,足以让蓝家修士明心明得,言正己身。所谓之大义,所谓之道德,早已成了除抹不去、摘不掉、也不能放下的东西,成为了道心的一部分。


蓝湛目光沉顿,视线不知落在何方,他恍惚想了许多事,想了江澄,想了曾经,想了现在,想了以后。心也被拧成解不开的结,越是去想,便越是疼痛。起先只是顿闷的疼,后来那股疼意便如万针扎骨,尖锐得像是要将他灵脉都击散,思绪开始模糊,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地要钻出来,他仿佛又看见那一场连绵不绝的冬雪,覆盖了莲花坞所有的颜色,他便是站着,视线中都是茫茫一抹白。是比月还要皎洁,比水更为之纯净,无私无染,却轻易能够勾起悲怆。


“不会有那一天。”江澄忽然出声,他看着净菩,又稍稍加大了声音,坚定地重复道:“不会有那么一天。”


蓝湛心绪骤然一松,喉间将将涌起一抹腥天,生锈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,他轻轻舒了口气,掩袖时擦净唇边血迹,便叫旁人再也看不出异样。


净菩微微垂首,他宣一声佛号,神情仍旧一派悲悯,仿佛身前是明镜台,身后是菩提树,他站在那里,便像是诸天神佛中的一位。


“万事皆空幻,一切以为心,含光君,勿要着相了。”


蓝湛并未作理,甚至不曾回他一句话。这实在太不符合蓝家的礼数,尤其是一向被称之为仙门楷模的蓝湛。净菩也不在意,垂眉宣佛号,回身踏出议事厅。


云如鹤视线落在江澄身上,仍有几分不敢置信。


天知道,他当初并不将江澄看得多重,也是实在听了些三人的恩恩怨怨,只当江澄因着一个名字也得了含光君青睐有加,因而带在身边好生看护。压根不曾把他便是三毒圣手这方面想,毕竟江晚吟素来恨毒了鬼修手段,若有人想重生,便也只能借用鬼道之手段。


盖因如此,他如何能想得到哪方面去。


且其余不谈,便这张面皮,这份气势,也与江宗主是大相径庭的。


可若云如鹤再不知江澄便是江晚吟,他这脑子也可以摘了喂妖兽去了。故而有些试探地道:“江宗主?”


江澄拧了下眉,不欲答话,心头更是生了几分烦躁,只觉得今儿个选择来这里就他妈是个错误,若非如此,自己那么点底儿如何能叫那和尚全透了去。只是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,又一时不知应是不应。


云如鹤这会眼观鼻鼻观心的,视线又转向蓝湛,蓝湛也知再掩饰下去也无用,左右议事厅现今也就他们几人。


“是他。”蓝湛言简意赅。


云如鹤虽然已有料想,然听见以后还是免不了有些震惊,不过到底是世家子弟,很快便将情绪收拾好,朝江澄稍一稽首,道:“江宗主。”


江澄仍有些闷闷,并不是很想应下这声,左右已经暴露,干脆一扯嘴角,道:“还叫什么江宗主,早都死了四年。”他话音落下,推门离开了议事厅。


云如鹤见江澄走,也不作声了,可不想这时候触了江澄霉头。蓝湛偏头看他,淡淡道:“此事无需声张。”蓝湛说完,便追江澄而出。


云如鹤:“……诶……含……”云如鹤木着一张脸看向门口,忽然就觉着有些闹心。到底是大劫将至一事无需声张,还是江澄即江宗主一事无需声张,您二位倒是给个明白话撒……


这会正有些郁闷,云如鹤也干脆不想,既然都说无需声张,那便两件事都藏着算了。


江澄心里烦闷,落的步伐也快了些。


蓝忘机跟着他行几步,将将去握他手腕。他面目依旧沉静,仿佛之前的失态不过是错觉。


江澄挑眉看他,又将视线移到被他握着的腕子上,他手腕拧了两下,仍旧没有挣脱开来,冷冷笑了一声,“含光君,你确定不需要调理一下灵力么?”


旁人是不知,他站在蓝湛身旁,方才可是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了蓝湛身上翻涌的灵力波动。蓝湛仍是没动,他静静地站着,良久,终是开口道:“我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

风过,未止,落下几片梧桐叶,旋旋跌落在尘中。


江澄轻轻笑了一声,不知是笑什么,总也笑得让人心里不舒服,“你不必跟我说这些。”


蓝湛松了手,他抿着唇,连眉眼都变得冷硬起来。像是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,冷意几乎要化作实质,三伏天里都仿佛要冻出一尺冰来,叫人察觉出那几分不散的凉意。


“江晚吟……你明知道……”他说,一字一句仿佛咬出来似的,可说完这七个字,他却仿佛泄了气,再不能说出一个字来。


有太多的东西亘隔在二人身前,谈情说爱着实不太适合他们,哪怕他们曾经如此相近,两颗心却从未真真正正地贴在一起过。


以前的蓝忘机过于执着,执着于一场少年空梦,因而他心里有放不下。可他却又执着于与江澄的云雨巫山,因而作了看不明。眼明却是盲了心,他循环徘徊于自己给自己画的圆,颠扑不破。


如今的蓝忘机仍旧执着,执着于一场曾经失去,因而他心里再放不下。可他的执着又凭什么一定要江澄去接受,这是不对的。江澄没有错,他只是不喜欢自己,因而不在意自己的感受究竟如何,不喜欢,所以不在意,不在意,所以江澄明知道说什么话能中伤自己,他也可以毫无顾忌。


他顷刻间像是明白了,他要如何?要如何去要求江澄不要这样说?不要这样做?他无法去这样要求江澄,自己的一厢情愿、满腔执着,终归只是自己而已。没必要,实在没必要一定要求江晚吟给个回应,毕竟所谓的回答,江澄不是一早,便直白地告诉了自己么?


指尖蜷缩在袖袍里,唇变得愈发苍白。


江澄看他神色几经变幻,终究是不落忍,更难听的话堵在喉咙里,又被咽了回去。


他垂着眼眉,拢去那几分故作的讥讽,道:“其实我现在觉得……挺无所谓的,老纠结以前也没意思。”他看着脚尖,几只蚂蚁庸庸碌碌,爬来爬去,视线将空未空。


“蓝忘机,我是怨过你的。”江澄又看着蓝湛。


“你合该是怨我。”蓝湛低声回他。


“不是。”江澄轻轻说道:“可我没有理由去怨你,你怨我,还有个魏无羡的原因在里面,我怨你,我该怨你什么?”


“我找不到该怨你的理由,可又不想不怨你,我又要怨我自己,怨来怨去,也没有个好想头。”他说着,语气平平淡淡,却也没说假话。他总要怨蓝湛,分明知道蓝湛并非有错,可他就是要怨,怨自己偏偏先丢了心,怨自己,怨他人。


他怨,所以说话便愈发刻薄。他怨,所以看不得蓝忘机比他好过多少。他们都合算求之不得,江澄求之不得的情,蓝湛求之不得的人。所以自己不好受了,也要蓝湛和他一起不好受。


蓝湛不好受了,他便能好受,他的感情都仿佛开始扭曲,深藏于心,不可告人,这种感情像是掺了毒,祛不了,除不掉,偏偏深入骨髓,压得那颗心脏连跳动都显得艰难,流出来像是一种污血,扎得眼睛生疼,他还要咬牙隐忍。


又看不惯蓝湛的淡漠,要惹得他除了那身君子的皮。于是语言如开了刃的刀,他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能轻易惹怒蓝湛,可蓝湛真的生了气,他又会觉得没意思。没意思极了,于是他在情欲里抓住一根绳子,沉沦还是清醒都让他有些庆幸,他想溺在为数不多的温情里,明知是一场空幻假象,溺死也好,没有人会知道,也不会有人知道。


他想,就这样过下去,一天又一天。痛也是一起痛,他会想,蓝忘机啊蓝忘机,你看看,你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,他甚至有些恶毒地想,蓝忘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所爱了。


直到大梵山。


那天晚上的月亮圆满得很,像是世间所有的阴与缺都会被填补,再不留缺憾。圆满总是让世人所求的东西,有些人求得到,只近在咫尺,伸手便可握的是阖家欢乐,有情人在身边。可有些人奉尽一生,也不会求到一场圆满。这种人像是生来不被老天偏爱,要来到人间历尽万苦,再以死为归宿,不想求个来生。


圆月皎洁,但没有一轮圆月是属于江澄的。


无论是年纪尚幼、尚想拼尽努力得到父母一声夸赞却从未成功的纯澈少年。还是现在已然阴鸷狠厉、手段非常却以刻薄言语为盾的江宗主,他所想的,关于自己的,从未实现过。


江澄沉默地、一言不发地看着蓝忘机,良久,江澄的神情又变得似笑非笑起来,那双好看的眉眼也开始显得刻薄,开口,却是轻轻巧巧一句讥讽,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蓝二公子。”


他叫着蓝湛,视线却落在一身黑衣的莫玄羽身上。


蓝湛眉眼仍旧冷肃,有月落下,透过枝干纵横交错的缝隙中投下光来,将他白如雪的衣衫又覆上一层霜色。浅淡如琥珀的眸子轻轻掠过江澄,神情仍旧清冷,他未回身,语气淡淡,“这个人,我带回蓝家了。”


江澄眉锋一冷,直直看向蓝湛,唇也抿得紧了,更显得气势凌厉,叫人心生惶恐。


蓝湛不躲不避,视线迎上江澄。


江澄的心缓慢地沉下去,直直落入深不可见的潭底,让那水面凝了冰,冻得周身都开始发寒。他又笑,笑得好看极了,可他的笑容总是不达眼底,或讥或嘲,却没有半分是真正的开心,如今也一样。


蓝湛稍稍皱了眉,他并不喜欢江澄这样笑,可他总拿江澄无可奈何,适而只能沉默。他对上江澄,似乎总处于弱势位置,江澄能够轻易地挑起他的怒火,再讥嘲笑他,仿佛是看跳梁小丑,有时又像是怜悯,可他的虚假怜悯仍旧带着几分恶毒的中伤。


他不喜欢,所以才要折腾江澄,要折腾得他说不出话。折腾得他一双眸子都湿了,让他无法再来讥讽自己。


“含光君执意与鬼修为伍,当真是忘了自己身份。”江澄看着被护持在身后的人,声音冷冷,说得话更是毫不留情面,他说完,转身要走。


蓝湛似是开口唤他名字,目光看着江澄离去。江澄脚步未停,一步一步,与之相反。


他又垂了眼眸,视线落在莫玄羽身上,带着一种审视。魏婴被他看得发毛,心里更是叫苦连天,正要趁人不注意溜了去,又被蓝忘机拦住,对着蓝思追侧首道:“带回去。”


“何处安置。”


蓝忘机静默几息,言简意赅,“客房。”


自那以后,江澄再也未曾见过蓝忘机,除却祠堂与观音庙,他们再未见过。是江澄不肯见,他偏要守着几分骄傲,偏要守着那一点面子。


不肯成为他人笑柄,也不肯看蓝忘机与魏婴的琴瑟和鸣,他画了个圆,将自己圈在其中,里面蜷缩着一颗尚还跳动、却已麻木的心。哪怕蓝忘机三番几次地递了拜帖,他仍旧不肯见,他想,再见作甚,再见又有何用,无需再见了,早该画个句号,就此结束,再好不过。


他是不敢,还是不想。二者之间已经无需深究,不敢也好,不想也罢,总归是一句求不得,既求不得,又何必要自寻烦恼,反倒要让蓝忘机看了自己笑话。他不愿意,因而死前都要送其一份大礼。


金丹奉还,不欠他人,事事皆休,从死后空。


有时江澄会想,若魏无羡未曾归来,他们是否会纠缠到底,像是绳子打了个结,越绕越紧,想要打开时,已然开不了,于是越想打开,便越是纠缠到底,拧成死结。


可世间的如果,向来想象不得。


如今重生一场,还要纠结从前,未免太没意思。


“你……还怨我么?”蓝湛看着江澄,藏于广袖下的掌心被汗浸湿,指尖微微蜷缩两下,他垂着眉眼,显得有些温顺。惶恐与不安被藏于眼底。他怕听见答案,他怕江澄怨他,又怕江澄不怨他。


“我方才说过,再纠结以前也没意思,人总是要抬头向前看,怨你本身也没道理。”江澄像是缓了口气,说得有些轻松。他是不该怨蓝湛,蓝湛先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,如此而已,而自己也从来没让他好受过。江澄当宗主以来的性子是刻薄惯了的,谁让他不好受,他也要让谁不好受,这才是礼尚往来。


蓝忘机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,心便沉了沉,他抬眼看向江澄,神情冷肃得有些郑重,掌心的汗就没干过,连那颗心都开始跳动起来,要跳得蹦出胸腔,呼吸变得急促,可他开口问,语气变得更轻,像是不确定,还有些小心翼翼。


“那……你可以试着,来喜欢我吗?”


他话音落下,只觉得喉舌都有些发干,紧抿着唇,将唇抿成一条线。他看起来还是那般冷静,看向江澄的眼眸也十分专注,可汗湿的掌心以及快速跳动的心脏都显示着蓝忘机此刻的惴惴不安。


江澄显然是没料到蓝忘机会这样问,心却随着话语跳动得更快,他看着蓝湛,咬了下唇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
“我……唔……”江澄话音才落一个字,便被蓝湛用手捂住了唇,蓝湛像是有些慌乱。他害怕听见自己不想要的答案,于是他道:“不要说,江晚吟,可以慢慢想。”


江澄眨了下眼睛,没有回话。


他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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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外话

前生湛澄二人纠纠缠缠搞成那样的原因是,一个太会说话,一个太不会说话。

江澄就是太会说话,蓝湛是太不会说话,说得还都是蓝湛不爱听的。而湛澄两个人其实要说动心,说不上谁更早一点,只是江澄更明了一点,蓝湛不是很明了。

但是江澄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喜欢蓝湛,所以说话也越来越带刺,把人推得越远,就能骗过自己说没动心一样,把人气得越狠,就能舒心一样。

所以之前,小江对蓝湛一直都比较刻薄,蓝湛也真的不知道江澄喜欢自己,唔……从来没认为江澄喜欢过自己(笑死,好惨。)

蓝湛带魏婴回云深……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跟江澄在一起。所以安置在客房,静室只有小江去过这样子——。

至于完结,应该还有一段时间,毕竟感情线差不多交代明白了,但剧情线还有蛮多没有交代,应该会慢慢去填剧情线。


qwq求个评论三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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